你是灵魂不可避免的回声
@Rhiine
 
 

【桃夭】(喻黄)

答应写给蚂蚁的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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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润潮,衣衫下摆沾着草上的露水,不一会就湿了。

喻文州却不甚在意,依旧在杂草中前行。

这条小路不久前还铺满碎石子,一个冬天没有人走,三月一到,青草已经冒出半截,当真是春风吹又生。

很快到了那座微微显露破败的庙前,喻文州抬脚进去,对着空无一人的堂前说,“我今天带了塘铺的酥饼。”


没有丝毫回应,只是蜷在桌底的小奶猫动了下尾巴。


喻文州微微一笑,径自在蒲草上坐下,从怀里拿出还有些温热的酥饼,打开包纸放在手心。

那只小奶猫嗅了嗅鼻尖,轻巧跳过来,低下小小的脑袋,就着喻文州的手吃了起来。

喻文州很有耐心的撑着脸看它,手心里的酥饼一点点减少。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跃出一只浑身雪白的狐狸,一口叼住小猫,眨眼之间就蹿到了一边。

喻文州直起身,笑着看它。


狐狸的毛十分纯白,发端近乎浅银,拖着一条蓬松的大尾巴,眼睛却是端正的金色。

它低头看了一眼,那只小奶猫不谙世事,似乎仗着狐狸不会伤它,竟然一点都不怕,嘴里还含着剩一半的酥饼不肯放。

这种时候还惦记着吃!

狐狸气的一口吐掉它,小猫在地上打了个滚,趴到一旁自顾自的继续用食。


这样画面真是太有趣了,喻文州笑眯眯的观看,直到狐狸漂亮的金色眼睛狠狠瞪他,才开口说,“我来问问你的答案。”

“答个屁!”狐狸竟然开口说话,比寻常的少年音更加明亮一些,用字却有些粗俗,“我的酥饼都没了,还来跟我谈什么条件!”

明明是它自己躲着不出来,喻文州也不同它追究。

他微笑着站起身:“你换成人形,我带你去清风楼。”


清风楼是鼎鼎有名的食馆,比塘铺的酥饼还要有名。

狐狸忍了一下,没忍住,抖抖耳朵说:“嗯那就,给你一个赔罪的机会。”


店小二将两个人带到楼上窗边,凭栏而望,能看到波澜涟漪的湖面,柳条垂落,在微风中轻轻漾出水纹。

喻文州看见伙计的脸色在不停歇的话语声中慢慢变苦,才笑着打断,“少天,我们吃不了那么多。”

“好吧好吧,”黄少天勉为其难的将刚才那些全部推翻,“把你们招牌菜拿几道上来。”


清风楼最出名的是清蒸白鱼,鱼是刚从湖里捞起来的,肉细味美。

喻文州没怎么动,将一大半都让给他。黄少天也不客气,吃的心满意足才放下筷子,“不错不错,怪不得当年皇帝也要来。”

不管是清风楼的白鱼,或是塘铺的酥饼,还有陈记的蒸包,成平店的肉燥汤,黄少天都很喜欢。

但是他没有银两。

其实倘若他想用钱,法子多得是,实在不行还能用法术变几片树叶去充数。但他光明磊落,是绝不会做这种粗鄙的勾当。

白天在外闲逛,晚上随便挑个破庙的房梁睡觉,似乎是极为清苦的日子。

然而黄少天却毫不在意,过得逍遥自在。


喻文州倒是对这里的茶很满意。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好吃的东西,外面还有很多。”

“我可不是为了吃的才跟你走的!”

喻文州微笑,“这么说你答应了?”

黄少天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突然说,“你们道士总是喜欢说冠冕堂皇的话,你也是为了得道升仙么?”


门派中的弟子成年之后都会下山修行,收妖除魔,悟世求道。

和别人不同,喻文州对成仙成神并没什么渴望,因此也说不出修行是所为何事。

但是师尊说,这便是修行的目的。每个人心中的“道”都各不相同,只有自己在路途上慢慢寻求答案。

于是喻文州随意的说,“人各有命,若有那一天,自然会来。”

黄少天奇道,“那你干嘛还要我和你一起走?”

还不等喻文州回答,他自己又接下去,“我懂啦,你是怕遇到麻烦打不过人家吗?唉,我也没见过你这么不能打的道士,不如我教你一套剑法吧怎么样,多了你也学不会,我的剑法那么厉害,学会一套就没人能欺负你!”

喻文州看他眉飞色舞的模样,笑着喝茶没有说话。


黄少天第一次见他,就是他在跟一只山猫妖缠斗的时候。

本来黄少天只想看看热闹,但是这个道士使桃木剑的近身功夫实在差的让人生气,还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黄少天看出他念法术的时机都是极好的,也能看穿猫妖的意图,偏偏手脚跟不上。

总之黄少天便不明所以的出手了,冰雨只显出一层蓝光,那只猫妖惨叫一声,顿时跌倒在地上再无声响。


道士整了整衣襟,冲他微笑,“多谢。”

白色的领口边绣着墨纹,一点也看不见狼狈的痕迹。

黄少天心想这人是读书读坏脑子了吧,还是只顾着风度翩翩连命都不要。

不管哪种都不关他的事,黄少天瞥了他一眼,转头要走。

喻文州早看出他的真身,惊讶之余依然不动声色,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帮妖怪帮自己。

他看着黄少天背影,突然开口说,“你喜不喜欢吃桂花糕?”


黄少天一直觉得那天是他气虚之日,微雨不晴,弦月向东。

不然他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喊停了脚步?

但是喻文州脾气好又聪明,总是有很多方法,让他无从拒绝。

他一向黑白分明,既然喻文州诚心待他,他也坦然接受,只当多个朋友。

后来有一次黄少天喝醉了一些,讲起以前的威风事滔滔不绝。喻文州耐心的听完,竟然说,“我下个月就离开这里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黄少天刚修成人形的时候,机缘巧合学到一些剑法,他又天资过人,在江湖上渐渐闯出名声,别人喊他“剑圣”。

可他活的久,几百年过去,总不能一直露面,后来就四处漂泊,挑自己喜欢的地方住下,过段时间再离开,没人知道他的底细。

这个水乡他大概待了快十年,虽然也应该走了,遇到喻文州却是意料之外。

酒醒之后他有些反悔,喻文州毫不在意。

“少天,你考虑一下。”

他说。


黄少天看着窗外晴朗的春光,柳絮柔和的飘落在湖畔。

他咬咬牙,下决心说,“好吧,但是我们约法三章。”

喻文州看着他。

“第一,我没说帮你修仙,打不打架也随我高兴。”

“第二,我随时会走,你不能拦我。”

黄少天苦恼的皱了下脸,“第三我还没想好……”


“不急,”喻文州笑起来,“我都答应你。”


烟花三月下扬州。


黄少天站在船头,江水自两旁汨汨流过,仿佛千年都不曾改变。

他站了一会,转身挑开垂帘回到船舱,衣袖上似乎还沾着潮湿的水汽。

喻文州抬头看他,黄少天的眉目英气,乍一看正是江湖侠士的模样。然而他唇红齿白,有些削尖的下巴依稀透露出灵狐才有的俊俏。


狐狸生性凉薄,独来独往。

民间有畜养狐狸的人,每次喂食都要戴着护具,因为狐狸从不认主,靠近便会挨咬。

世人总将一些无情又狡猾的故事算在狐狸头上,倒也不全是冤枉。

黄少天对此全无所谓,他只不服气一点,“为什么那些传说里都是女人?难道就没有做了英雄的公狐狸吗?”


喻文州笑着看他。

黄少天的瞳孔在人形时虽然不是金色,却还是很淡的琥珀,仿佛总藏着看不见的光。

“色授魂与,红袖添香。”

喻文州轻柔的说,“人还是有些遐想,你大概不明白的。”


“你以为我活了多少年。”

黄少天不以为然。他虽然很少和普通百姓来往,世间的爱恨情仇可见得多了。

他突然凑近喻文州,笑嘻嘻的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现在没有。”

黄少天见缝插针,“那就是以前有?”

“有的,”喻文州也不避讳,“我小时候,山脚的镇上有个小姑娘,长得很可爱,还会折纸鹤给我。”

“那时候你多大?”

“十岁?”

“那算什么喜欢。”黄少天有些失望。

喻文州笑了,“喜欢有很多种,刻骨铭心也是喜欢,逢场作戏也是喜欢,我觉得并没有那么大不同。”

黄少天歪着头打量了他一下,“你倒是看得开,不愧是修道的人。”

“你呢?”

“没有吧。”黄少天想了想,漫不经心的说。他天生是有灵力的,自然不屑走偏门的妖怪,也不可能和人太亲近。他不喜欢被拘束,近千年都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


“乐意就好。”

喻文州平静的说。


但是现在黄少天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怎么了?”喻文州放下手中的棋子。

黄少天犹豫了一下,“太久没出来了,有点晕船。”


喻文州笑了起来。

他倒是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只好说,“要不要躺一会?”


但是这个小船舱根本不够地方,咯着硬木座摇摇晃晃的,说不定要晕的更厉害。

眼看着黄少天越来越焦虑,喻文州突然说,“不然你变回去。”

“……啊?”

黄少天看了他一会,才明白过来。

他明显不太情愿,然而一时间没有别的办法。

他板着脸,最后还是在白光中化出原型,跳进喻文州的怀里。


喻文州的身上有种茶香,抚摸的手指柔软微凉,似乎稍微缓解了头晕的难受。

狐狸慢慢闭起眼睛,打起瞌睡。


喻文州重新打量面前黑白相错的棋盘。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邀请黄少天跟他一起出行。

怀里是一种久违的温暖感,喻文州轻轻抚过狐狸的脊背。


也许还是寂寞难逃。







20 Jan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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