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吃了亏，蓝雨和轮回也没轻松到哪去。

双方拉锯几次，再迟钝的人都明白过来。

宋晓咬着苹果八卦：“原来是上头要换人，王杰希站队站的很快啊。”

郑轩撑着脸笑了：“这年头，警察也有业务指标，跟卖保险一样。”

“想拿蓝雨开刀？别做梦了！”黄少天哼了一声。他跟王杰希正面交手的次数最多，被抓过两次，不过他的刀片也没少在王杰希身上见血。

“轮回也是，周泽楷最近照太多镜子了吧，距离那么近都没把许斌废了，顶着枪王的名号真好意思啊！”

大家听着黄少天嘀嘀咕咕絮絮叨叨的抱怨，都明智的没有插话。

其实每个人都明白，要是真想跟警方较真，他们肯定拼不过。

但是因为有些不能放到台面上的利益和合作，黑白之间的平衡才能一直维持下去。

蓝雨真的倒了，对他们并没有那么大的好处，然而就像猫抓耗子一样，玩一玩却没什么要紧。

看起来王杰希这次是铁了心的要改改格局，恰逢上头洗牌，稍不留意，说不定真的被吞下去。

黄少天的不满也只是嘴上念念，最终要如何处理，当然是喻文州说了算。

没想到过了几天，喻文州的解决办法拿出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他是脑子被门挤了吧！”

黄少天用力的拍桌子，“他不知道自己是道上的人吗！”

“咱们这两年已经洗白了不少……”徐景熙试图安慰他。

“给当官的做女婿，亏他想得出来！”

“只是吃了两顿饭……”

“蓝雨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吗，从良都没见过从的这么窝囊的！”

徐景熙放弃了，默默的看着他在屋子里转圈。

政要的千金，刚从国外留学回来。

究竟真是巧合，还是喻文州有意，现在已经不得而知。

只是见了两次面，听说连上面的人都惊动了。

喻文州在为人处世的方面简直登峰造极，混了这么多年，从未听人说过他的不好。

三道九流他都能应付自如，更何况一个年轻的小姐。

黄少天不过是被私人情绪弄的比较烦躁，最跳脚的肯定轮不到他们。

大人物碍于女儿的面子，不好直接找喻文州，只能向警方施压。

但是王杰希又有什么办法，每天烦的焦头烂额。

于是蓝雨和轮回这边的压力骤减，一时间又张牙舞爪起来。

黄少天将一根烟在手指间翻来覆去的摆弄，觉得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阴影下的世界盘根错节，远比普通百姓想象的复杂许多。裙带关系并不是没有，爬得越高的人，背景越理不清。

喻文州虽然在道上如鱼得水，官员间的派系斗争又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

谁知道大小姐的兴趣能维持多久，这几天喻文州还有点主动权，别说警方，各界对蓝雨都有点忌惮。

等她过了新鲜劲，喻文州要面临的处境可想而知。

“还有一种可能，”宋晓说，“说不定大小姐感受到真爱……”

郑轩慢吞吞的盖章：“那文州的人生就此结束了。”

“所以你们说他脑子是不是坏了！”黄少天被他们说的心烦意乱，“他非得去招惹那个女的干什么，蓝雨这么大，又不是说倒就倒。”

宋晓叹了一口气：“前些天确实不乐观啊，之前还有风声传出来王杰希在拉拢轮回，要变天还真是一瞬间的事。”

“总之我不能接受，”黄少天皱着眉，“肯定还有别的办法，他这样根本没考虑过以后。”

大家都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徐景熙才轻声说：“黄少，他跟你一样的。”

“为了蓝雨什么都肯做。”

叶修说黄少天想的太远。

“哎，可不止我一个。”黄少天想起前天在街上偶遇王杰希，想着想着又幸灾乐祸的笑起来，“你是没看见王杰希的样子，还问我文州到底怎么打算的，估计他已经要被那些老头子烦死了吧。”

叶修弹了下烟灰：“文州明白自己要干什么，你要是有意见，就自己去和他谈。”

黄少天难得的欲言又止，过了一会才含糊的说：“因为他对我……干的那些事，这次的事情我总觉得不太好跟他开口，怕他误会……”

叶修笑的差点被烟呛着，大概也只有喻文州才能让黄少天这么思前想后。

“笑屁啊！”黄少天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要是可以他才不想跟叶修谈心，但是除了叶修他又没有信得过的人。从喻文州第一次对他做出难以启齿的表露开始，已经过去了大半年。黄少天原本以为他只是一时迷惑，后来发现喻文州好像是来真的，任凭他再聪明，也想不出要怎么办。

叶修打量了一下黄少天的脸色：“要我说……也不算是误会吧。”

黄少天一惊，烟灰掉下来烫到手指：“我、靠靠靠，你胡说什么！”

叶修懒洋洋的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黄少天咬牙，严肃的说：“我跟他做了这么多年兄弟，是过命的交情，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可能抹掉这一点。”

叶修不置可否。

世间的关系非分即合，既然这两个人怎么都分不开，那不就只能看看谁能耗过谁。

虽然说这是一件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但是现在看来，叶修觉得喻文州的胜算会大一些，毕竟他已经毫无保留。

黄少天最近这个焦躁的状态，谁能相信一点猫腻都没有。

叶修掐灭烟：“行了行了，沐澄说晚上包饺子呢，你也快回去吧。”

又不是逢年过节吃什么饺子啊！黄少天唧唧歪歪的抱怨。

叶修不理他，径自拦了一辆车。

黄少天自己站在路边，被他一说也有点饿。妈的，他踢开脚边的小石子，什么谈心，叶修分明是给他添乱来了。

他心里烦闷，不想回去，就在小店里随便吃了一碗面。

晃晃悠悠的回到家，没想到正好碰到喻文州从车库出来。

两个人一起上楼，黄少天皱起眉头，一股挥之不去的香水味。

“你吃饭了吗？”喻文州随口问他。

“嗯。”黄少天点头。

喻文州没说什么，走进自己的房间。

“文州。”

黄少天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叫住他。

“嗯？”

“你自己……你记得留条后路。”

喻文州仔细的看了他一会，才微笑着答应：“我知道。”

虽然黄少天挣扎了好半天才开这个口，喻文州却并没有给他什么特别的回应。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依然断断续续和女方有联系，各界也没有动静，似乎陷入了一个僵局，大家都在静观其变。

蓝雨毕竟是当事人，不会堂而皇之的讨论，但总是比别人都关注一些。

眼看着一天一天过去，黄少天有点忍不下去了。这种事情，陷得越深，再想抽身就更难。喻文州还不表态，到时候可不是他想断就能断的。

大人物的态度也让人怀疑，这么荒谬的事，怎么还不插手。

“说不定老板已经把家长搞定了。”宋晓叼着牙签，比了个手势。

“什么！”黄少天睁大眼睛，“不可能不可能，我才不信大官会答应。他才五十出头，肯定还要再往上爬，脑子有洞才会留这种把柄。”

“但是老板上次和他见面，好像谈的还不错。”

“……我靠，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上周你不在的那两天。”宋晓说。

黄少天皱起眉，虽然他是临时去隔壁城市，但是喻文州没有知会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好说，”郑轩突然开口，“最近这两年我觉得老板简直了，就没见过他谈不下来的人。”

“难道他真的想……”黄少天隐不可闻的压下后半句。

宋晓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黄少啊……”

“停停停！”黄少天摆摆手阻止他。即使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也分有能说和不能说的话。他和喻文州之间的事，几个月下来总是被看出一点端倪，以郑轩宋晓的立场，不管站在哪边都很尴尬，最好便是谁都不帮。

黄少天也不想让他们为难。这次的事情，虽然大家本能的对政界排斥，对莫名冒出来的大小姐不能理解。然而喻文州是蓝雨的当家，黄少天不能容忍任何对他有所动摇的话。

黄少天敢说自己明白喻文州，但他不了解对手是什么样的人。

喻文州虽然十几岁就进了蓝雨，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都是斯斯文文的样子，说话时总带着笑，见不到半点道上的烟火气。

万一大人物看中他的头脑，想剑走偏锋，连黄少天也不敢说绝对。

如果真的断不开，喻文州会不会留在蓝雨，要把蓝雨往哪里带，他以后的日子都会被别人捏在手里，这些事情想想就烦的要命。

郑轩拍拍他的肩膀，黄少天下了决心：“我去问问他。”

谁也没想到变数来的这么快。

喻文州和大小姐见面，车子停在加油站的时候，突然就遭到了袭击。

幸好两个人当时都在车外说话，喻文州瞥见马路上急速驶来的车，直觉不对，反应很快的一把揽住她蹲下。

枪声在下一秒响起，连续而激烈的子弹从车尾一路扫射过去，玻璃应声而碎，爆裂的声音震耳欲聋。

那辆车没有停，径直的开了过去。

等附近的警卫接到消息赶到现场，只剩下千疮百孔的车和一地碎片，后面的油柜起了两簇火，灼热的起起伏伏，鲜红的血液满地流淌，触目惊心。

大小姐的运气很好，因为被喻文州护着，只有小腿被玻璃渣划破几道口子。

喻文州的胳膊上中了一枪，侧腰被另一颗子弹擦过，背后割伤了好几处。

然而他们至少还有车挡着，都算命大。加油站的工作人员两死一伤，据说即使救回来也无法再走路。

黄少天在电话里听到，脑子里嗡的一声。

道上的日子就是在走钢丝，卖血卖命都不稀奇，却很少遇到喻文州受伤而他不在旁边的状况。

又或者这些天心情上的转变和焦躁，还有什么别的因素说不清楚。

总之他踩着油门冲回蓝雨，推开门时背后都有了汗。

喻文州已经接受过基础处理，现在坐在椅子上，徐景熙正往他小臂上缠绷带。

见到他进来，喻文州只是平静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和电话里说：“……别担心……你也好好休息……嗯，再见。”

徐景熙一边忙碌，一边对黄少天描述了一下伤口，最后总结：“就是血流的多了一点，大概要养上一段时间。”

黄少天皱着眉没有说话。喻文州是不动手的人，也很少见血，黄少天已经记不起上次他这样血迹斑斑是什么时候。

也许现在不适合讨论这个，但是黄少天压不住心里的火，他盯着喻文州：“我之前提醒过你。”

喻文州放下电话，似乎是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下来，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不是她父亲干的。”

黄少天根本受不了他这个模样，车钥匙砸在书桌上，几乎暴怒：“当然不是，他要碾死你有一百种方法，哪会选这么蠢的！别说道上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现在还多出一群想对那个女的下手然后嫁祸给你的人！当官的搞起派系有多狠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还非得往浑水里沾拦都拦不住，你到底在想什么！”

桌面上几张散纸被刮的飘落下来，有一张落在水盆边，很快被已经变成血红色的水沾湿。

徐景熙盯着它，唯一的愿望就是想让自己立即消失，虽然他似乎已经被遗忘了。

全世界都知道喻文州和黄少天的关系很好，这是徐景熙第一次见到他们这么剧烈的冲突。这冲突里有没有别的秘密，黄少天这么失控的状态是不是掺杂进了什么不能说的感情，他一点也不想知道。

但是喻文州身上的麻醉应该快退了，加上失血的虚弱，随时都会让他疼的失去意识。

徐景熙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只好蹲在地上，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药箱里。

喻文州注视着黄少天，眼睛里有太多复杂的东西。

他浑身都疼的厉害，却因为这种疼痛变得无比清醒。

他慢慢站起来：“她父亲非常溺爱她，所以这件事她说了算。”

“她有个情人，是派系方面的问题，永远都不可能结婚。”

“她拿这个跟我谈条件，用一个表面婚姻换蓝雨的前途。”

“我想了很久，要是没有别的理由，我觉得自己不应该拒绝她的提议。”

黄少天愣了一会，渐渐的终于反应过来。

他咬牙切齿的压低声音：“你逼我？”

“我逼你。”喻文州点头，平静的重复了一遍。

“少天，要是你的答案还和以前一样，就到此为止吧，以后都别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