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虽然要到了手机号，平时真是没什么短信可发，好在喻文州的微信可以通过手机通讯录查找到。他很少发好友圈，但他偶尔会在黄少天发的好友圈内容下评论。

虽然大多数情况下只是点赞和留个“^_^”而已。

十一的时候黄少天哪都没去，每天的内容基本分为在家打游戏和去叶修的酒吧帮忙。每到节假日酒吧总会忙一点，黄少天不会调酒，只是跑腿，一个晚上下来比调酒累多了。

苏沐橙的朋友又来过两次，看上去很温顺的姑娘，耐性反而特别好，黄少天甚至跟她说过，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她也毫不在意。

苏沐橙悄悄对黄少天说：“反正你现在是单身，陪她聊聊嘛又不是什么坏事。”

“我怕她到时候更伤心！”

“伤心就伤心吧。”

心里有喜欢的人也不容易，苏沐橙慢悠悠地说，你不觉得越来越难喜欢上谁了吗。

卧槽，黄少天停下擦杯子的动作。

后半夜的酒吧实在太危险，一不小心就会陷入谈人生的伤感气氛。

“你不会说点正面的？”黄少天瞪她。

苏沐橙还没说话，方锐突然跑过来：“那边又有一对在谈分手，我看很有可能要摔杯子，杯子快不够用了黄少你擦快点啊！”

话音刚落，角落里就传出玻璃砸在地上的巨响。

三个人无奈地互相看看，苏沐橙转身去拿纸巾，方锐跑去找扫把。

 

黄少天一直待到打烊，回去的路上自然已经没有地铁，出租车也没几辆，他索性揣着口袋往家走。

等红灯的时候，他摸出手机刷了刷微博和微信，看到喻文州难得发了条好友圈。他好像去隔壁省的一个古镇旅游，发了几张照片，说，人这么多，说明风景是真的好。

他倒是挺乐观的，黄少天笑了，在下面评论：“你看见的肯定是人人人人人风人人人景人人人人人吧。”

没想到刚走过一个路口，手机响了一下，喻文州竟然回复了他。

“没办法，大家都是这几天才有空。”

黄少天看了眼时间，已经半夜三点了：“你怎么还没睡？？”

这次喻文州的回复却是用短信发过来的。

——在火车上，信号不好。刚才做梦醒了，躺着也不太舒服。

——哦，硬卧是特别难受，我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只买到上铺，差不多一晚上没睡，工作之后能坐飞机必须坐飞机。

——小地方交通不方便，你又在熬夜？

——没有，刚从朋友酒吧帮忙回来，就快到家了。

 

这么断断续续地聊了一路，一直聊到黄少天洗漱完躺在床上。 

两个人漫无边际地聊了很多东西，这算是黄少天跟他第一次正经地聊天，他原本以为喻文州的性格跟他很不一样，没想到聊得异常合拍，看过的电影、小说、工作、生活……他们的意见并不完全是相同的，但是喻文州想表达的意思，就算黄少天以前从未想过这样的观点，还是能很快地理解过来。

反过来也是一样，像流水遇到弯渠，一切都恰到好处似的契合。

唯一的不满大概是黄少天觉得他打字有点慢，有好几次喻文州过了十分钟才回复，黄少天都以为他睡着了，差点发过去一句晚安，短信的提示音又响起来。

虽然这种情况下他也不能确定是信号不好还是喻文州真的跟不上，比如他说了一堆自己觉得很有道理非常需要共鸣的话，等半天等不到回应，这让人多着急啊！ 

——有没有人说过你打字有点慢？还是我的错觉？

——不知道，我见过一些姑娘发短信特别快，但她们可能还得跟你学学。

黄少天想了一下，熬夜之后脑子容易不清楚。

——等会，你这个比较不对吧？你是不是损我呢？

——不是^_^

 

喻文州又一次迟迟不回复的时候，黄少天揉了揉眼睛，撑起身喝了口水。

竟然已经五点多了？

他走到窗边往外面看，整座城市一篇静谧，旁边的公寓几乎没有亮灯，这么看过去，说不定每扇窗户里都有一个梦。上面的天空不太黑，是一种柔软的深蓝色，要是两个月前的夏天，现在已经要蒙蒙亮了。

手机响了一下，黄少天趴回床上，看到喻文州说：

——手机快没电了，我试着再睡一会，你也早点睡吧。

——好好，晚安。

黄少天躺进被子里，想了想，没有开飞行模式，就这么把手机放在一边，卷起被子，很快沉睡过去。

 

 

9.

 

长假过后，黄少天的生活又恢复了规律，上班下班，偶尔去叶修的酒吧待个晚上。

但他跟喻文州再没有什么机会联系，就像那种出于礼貌在饭局上收了张名片的人。

随着黄少天跟其他朋友继续聊天，短信和微信界面里喻文州的消息记录被越刷越往下，和很多半生不熟或者物是人非的名字混在一起。

时间一长，黄少天也慢慢忘了。十一刚结束的那两天他还有点期待在地铁上碰到喻文州，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仅仅因为他们曾经聊到凌晨五点，有种一下子拉近距离的错觉，要是在地铁里遇到便能坦然打个招呼。

但就是很凑巧，那一个星期黄少天一次都没有看见过他，第二个星期也没有。

黄少天想自己当初会对他有强烈的好奇，只是因为不认识，现在认识了也聊过了，自然而然平淡下来。

他是男的，喻文州也是男的，不然还有什么解释？

 

这样很快又过了一个月，进入深秋之后天气真的冷下来，黄少天吃晚饭的时候一边看美剧一边吃饭，一集看完饭菜变得冰凉。

他三两口塞完最后一筷子，把碗筷累成一摞捧去厨房。

厨房的水也有点凉，黄少天清理完一切，湿漉漉的手往裤子上随便蹭蹭，回到电脑前，看见卢瀚文在QQ上敲他。

点开窗口，热切的呼唤扑面而来。

“黄少你在吗你在吗！！”

“在，怎么了？”

卢瀚文发了个流泪的表情。

“我们下周要开家长会。”

黄少天愣了一下。

“开呗，怕什么，你期中考试考砸了？”

“那倒没有，但也没特别好，我就是怕被我爸知道我自习课看漫画……”

卢瀚文说那节自习课是语文老师临时有事，科代表在讲台上坐着，下午第三节课，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他默默趴在桌上看漫画，没想到因为座位在窗边，被外面路过的教导主任发现了。

他当时看着看着，面前突然出现一只手，还吓了他一跳，看到窗棱外面的主任只好乖乖把书放到他手上。

后来这件事就没有后续，教导主任当然不认识他，但喻文州也没有提起过。

可是最近要开家长会，卢瀚文又开始提心吊胆，不知道会不会秋后算账。

 

虽然黄少天觉得这事没什么大不了，但想想科长那么正义凛然的性格，是可能会生个气。

卢瀚文还在哭诉，突然异想天开地说：“黄少，不如你来替我开家长会吧！”

黄少天一下就乐了，别说卢瀚文的父亲是他科长，就算是朋友的孩子他也不可能去干啊。

卢瀚文沉浸在幻想中：“反正喻总是这个学期刚来的，和我爸还没见过，家长会我不说我爸根本不知道有。你就说我爸没时间，让你帮忙来听一下……”

黄少天撑着脸，没有打断他。

卢瀚文当然也知道这些都是妄想，等他说了半天，过完嘴瘾，黄少天才敲敲键盘：“等你以后有儿子记得防着点这招……行了别瞎想，大不了就是挨顿骂，下次别再被抓到。”

想想觉得不妥，黄少天又补了一句：“不对，是别在自习课看漫画！”

卢瀚文怏怏地应了两声，说要下线去写作业。

快去快去，黄少天打发他。

 

等他的头像暗下去，黄少天却没有马上关掉窗口，往上又拉了拉聊天记录。

久违看到别人提起喻文州有点不习惯，但他和喻文州的事本来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如果就这么断了联系那就是断了，一朵水花砸在水里，波纹散去后悄无声息。

再仔细想，这个说法其实有些问题，好像他跟喻文州之间发生过什么一样。

其实什么都没有。

黄少天突然觉得一阵索然无味，随手关闭窗口，QQ换成离线，然后点开桌面上的游戏图标。

 

然而就在两天后的傍晚，黄少天再一次在地铁上看见了喻文州。

生活真滑稽，之前黄少天死活很想见到他、甚至几乎要被这件事影响一整天心情的时候，喻文州看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现在反倒这么轻而易举地出现在视线里。

可是黄少天已经对他不再好奇。

他站在另外一截车厢，正在和什么人打电话，丝毫没有注意到黄少天的存在。而黄少天也没有上去搭话的念头，第一次坦然而不带感情地把喻文州打量了一遍。

喻文州穿着一件浅灰色薄毛衣，衬衫的袖口整齐挽在毛衣外面，露出一点白皙的手腕。他的头发还是深深的黑色，样子和黄少天以前的观察结果没什么差别。

唯一的不同是，他并没有在原来那一站下车，甚至坐的距离比黄少天还要长，也许是去和别人吃饭，约会。

都跟自己没有关系，黄少天拉了下背包，等双向门打开，轻松地离开了这班地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