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灵魂不可避免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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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好月圆】21-22

21.


一觉睡到地老天荒,黄少天睁开眼睛,周围有些昏黄,有一道明亮的光从背后投射进来,照在墙壁和对面的床上,窄窄的却亮得发白,像刷上去的油彩。

黄少天茫然看着那条印迹,简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醒了?”

黄少天转过头,看到喻文州站在床尾,慢慢回过神来,整个人放松下去,又把脸埋回被窝里。

“你昨晚是不是又熬夜了,不是提醒你要坐飞机早点睡吗?”

喻文州说着很有道理的事,但他的声音总是不急不缓的,有点催眠。黄少天闭着眼睛,含糊地应了一声:“唔,昨晚有球赛……”

“起来吧,”喻文州笑着说,“再过一会要吃晚饭了。”

哦,黄少天一动不动。

喻文州伸手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发,他最近总是这样,黄少天原本想抗议,但是喻文州的动作很轻柔,像一阵微风吹过来,并不让人反感。而且他很狡猾,大多挑黄少天带着困意、累了或者喝多了的时候。次数一多,黄少天的警惕性就没那么高了,有时候过了几分钟才想起要指责他。

但是过了几分钟又有过了几分钟的话要说,黄少天话那么多,总有说不过来的时候,自己也就跳过去了。

他躺着躺着,意识又有点飘散,喻文州突然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起来。

“真要起来了,”他笑着说,“云秀刚才打过电话。”


晚饭就定在酒店的餐厅,在一个包厢里,算上拖家带口的有二十多个人,坐满了两桌。

这一批年轻人比较多,黄少天分不清他们是哪个和哪个部门,有什么领导,总之知道他是谁的就知道了,不知道的他也不会主动介绍自己的身份,吃顿饭而已,酒桌上哪管这些细节。

仔细看看黄少天觉得他们集团福利真不错,这种景区四星级的酒店都挺像样,像喻文州他们住的标间,都是一米五的床,阳台很宽敞,能摆下两张宽椅子,看出去都是波光粼粼的海景。

等菜的时候大家都在闲聊,乱糟糟的,黄少天右手边是喻文州,再过去是李轩,他嗑着瓜子问,黄少住的怎么样?这酒店竟然旅游旺季还能房间漏水,真不像话啊。

他乐呵呵的,也没看出一点觉得酒店不像话的意思。黄少天撑着头说:“我习惯了,跟张佳乐出来没碰到倒霉事那才叫不正常。不过让你白抽了个好签啊,浪费了。”

“我倒没什么,小袁才可惜,好不容易抽到的号,”李轩半真半假地说,“喻老师好受欢迎啊,大家都想跟喻老师一起住。”

那个小袁也坐在这桌,跟他们隔了几个位置,好像听见他们的话了,黄少天看过去的时候,他连忙移开视线,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啊对,”黄少天主动对他说,“谢谢你啊,明天要是有时间请你吃饭!”

没关系没关系,小袁赶紧摆手,脸色都有点红了。李轩还在旁边搭腔:“也带我一个呗,我也是交了党费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黄少天刚想抬杠,坐在他们中间的喻文州拨着筷子,轻飘飘看了李轩一眼,李轩咳了一声,站起来去够茶壶:“哎哎,没水了,我出去叫人加点茶。”


来三亚当然要吃海鲜,酒店的菜看上去色泽鲜艳,摆盘讲究,味道只能说过得去。黄少天小声嘀咕:“这个鱼蒸得不行啊,火候不对,有点老了,蒸的时候应该加点醋,我上次那种做法就比这个好,你还记不记得……”

真没见过有人吃海鲜还能这么多话的,喻文州剥了一只虾放到他碗里:“安静点。”

黄少天撇撇嘴,乖乖吃了两分钟,忍不住又开口了:“吃海鲜最地道的必须去大排档,最好在海产市场旁边的那种,现买现做,等我明天带你去……”

喻文州无奈地叹了口气,张佳乐在黄少天另一边不冷不热地说:“喻老师,你剥的速度太慢了,这样堵不住他的嘴。”

去去去,黄少天用胳膊肘捅了张佳乐一下,不服气地说:“我这是给你们制造热闹的气氛,不然死气沉沉谁吃得下去啊!”

李轩笑了:“今天上的是白酒,再过一会就要有人当场唱歌了,想不热闹都不行。”

黄少天眼睛转了一圈,转头问喻文州和李轩:“你们公司部的人不是应该都很能喝吗?”

没等喻文州解释,李轩倒抢先说了:“我们现在都是分工的,负责喝的人先拼几轮,把对方灌迷糊之后,再让负责说的人谈生意。”

是吗,黄少天挑眉看喻文州:“那你肯定是负责说的吧。”

“不不,黄少你误会了,”李轩又插嘴,“我才是负责说的,他就负责坐在旁边,用脸刷好感度。”

黄少天狐疑地看看喻文州,再看回李轩:“不行,我发现你真是搞市场的人,说话根本分不清有多少是真的!”

喻文州笑着拨了下李轩:“你吃你的,别逗他了。”

“敢逗我?!”黄少天冷笑一声,站起身伸手拿过转盘上的酒瓶,给自己倒满一杯,说着还要抢李轩的的杯子,“行啊你,我告诉你是男人就直接干了……”

李轩紧紧捂住自己的杯子,冲喻文州求援:“哎哎,你赶紧管管!”

这一顿饭怎么吃得这么累啊,喻文州拉住黄少天的手,笑着哄他:“行了别闹,这桌上没几个能喝得过你的,他们就是越不能喝才越胡说。”

哼,黄少天翘着尾巴坐下来,喻文州伸手按住转盘,那盘刚端上的豆沙馅炸糕停在黄少天面前。

“吃不吃这个?”他问。

黄少天夹了一个咬了一口,糯米粘牙,他含糊不清地说:“烫烫烫烫烫……还行,但是太甜了,你肯定不喜欢。”

嗯,喻文州给他倒了杯茶留着漱口:“今晚别喝太多,你明天不是还想去游泳。”

哎哟,喻文州的读心术越来越厉害了,黄少天被猜中计划,笑嘻嘻冲他眨了眨眼睛。


吃完饭又去唱歌,除了带着老人小孩的,情侣要二人世界的,一堆年轻人吵吵嚷嚷涌进了KTV包厢。

说起来好像还没听过喻文州唱歌?趁他去洗手间的功夫,黄少天直起身看了看那几个围坐在点歌机旁边的人,转过身戳戳李轩:“文州唱歌怎么样?”

“还行吧,”李轩说,“跟你肯定比不过,但也不丢脸,就是一般水平。”

戴妍琦在旁边听见,反驳道:“喻老师唱歌挺好听的!上次我们都使劲鼓掌了呢。”

李轩不以为然:“你们这群小姑娘太年轻,只会看脸,他一对你们笑,你们就觉得他什么都好了。”

就是,黄少天兴致勃勃地说:“你们说了不算,得让我这个专业的鉴赏一下!”

很快喻文州回来了,黄少天凑过去问:“你要不要唱一首?有什么拿手的也让我见识一下呗。”

喻文州愣了下,笑笑说:“没什么特别拿手的,我平时都是来当听众。”

“那就随便唱一个,”黄少天殷勤地说,“随便唱一个吧,不然我很好奇啊,你也知道我一好奇就特别钻牛角尖,总在心里惦记,以后要一直问你!”

“至于吗,一首歌而已。”

喻文州笑了,竟然也没有推辞,起身走到点唱机那边,跟同事们聊了几句,顺手在屏幕上点了点。

黄少天不知道他点的是什么,心里有些莫名的新奇和兴奋,他盯着喻文州看了一会,忽然回过神,掩饰地摸摸鼻尖,自己也觉得在这件事上太在意了,今晚绝对没喝多,可能旅游的时候人总是容易情绪上头,说不清道不明的鼓声挥之不去,阵阵催促。


过了一会,应该轮到了喻文州点的歌,他走向包厢角落那一小块圆弧台阶,一个半人高的圆椅,连线话筒和面前支着的小屏幕。

他真的很从容,黄少天一直盯着他,根本看不出喻文州脸上有丝毫紧张或局促,但也不是自信满满,旋转的壁灯从他身上一波波晃过,像深蓝的海水,像千百年的孤独。

“如何 找个荒岛 向未来避开生活中那些苦恼……”

“……前方 仍然大雾 到悬崖或海边也许永不知道……”

“……能共你 沿途来爬天梯 黑夜亦亮丽……”

明知道是光影产生的错觉,那水流般的凉意依然让人不能抗拒。

喻文州确实唱得不功不过,但黄少天认为他在音色上占了很大便宜,温柔而动人,顺着曲调娓娓念出。他只是唱一首歌,旁人却仿佛听见不尽的情意。

渐渐接近尾声,在音乐将要结束的时候,喻文州抬起眼睛,隔着这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他微微笑了一下。

黄少天突然觉得,戴妍琦的想法也是很有道理的。



22.


每年集团都会组织员工旅游,旅行途中或许真有些奇妙的电流,人们另一面的喜怒哀乐,远离又接近的距离,每年这一趟回去,至少都能成一两对。

那电流是靠什么挑的人,怎么就没过到自己这边呢,喻文州懒洋洋地躺在太阳椅上,一脸平静地假寐,脑子里无限放空。

或者说,电流怎么就没电到黄少天身上?喻文州悠悠叹了口气,睁开眼睛,望向波光粼粼的海面。下午四点半的沙滩边,如同整个太阳落进了海水里,目之所及全是绮丽的金线。

尽管紫外线那么强,海滩上依然不少游客,而在那翻涌着白色浪花的浅水中,喻文州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黄少天。他正抱着冲浪板和张佳乐说笑,海水不时扑到他周围,褪下去的时候露出小麦色健康的皮肤和贴在腿上湿透的沙滩裤,后背紧致又优美,看在喻文州眼里可爱极了,真想让海浪把他冲到自己怀里来。

“你还真挺能忍的。”李轩走到遮阳伞下,把一瓶水递给喻文州,自己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喻文州坐起身,拉了下自己躺歪的T恤领子,说:“我是不是表现得太不明显了?”

“不是你个人表现的问题,”李轩为难地想了想,“你们俩之间的气氛,其实已经很……那个什么了,但男的和男的,实在说不好。”

“他要硬是不往那方面想,那你也没办法。”李轩说,“所以我说你挺能忍的,暗恋这回事吧,要是两个人没什么交集,反而容易藏,像你这样天天跟人家脸对脸的,还能控制得住,我也是服。”

“别服了,”喻文州慢条斯理拧开盖子,喝了一口,“你就只会分析,给不出具体建议。”

李轩嘿嘿笑了:“我能想到的你还想不到吗?”

你啊,就是自己舍不得,李轩一锤定音。


喻文州也说不清是不是因为自己舍不得,但是舍得又怎么样,他总不能拿把刀架在黄少天脖子上逼他跟他好,如果一场关系不能让双方都感受到快乐,那有什么意义。

不过可能这种大话他也说不了多久了,李轩的潜台词就是这个,人有欲念,欲有祸心,世事如此。

“来海边竟然不下水,你们这么旅游也太浪费了!”

黄少天大概玩够了,一身湿淋淋地走上来,喻文州从脚边袋子里翻出浴巾递给他,笑着说:“你下去之前好像还不是这个颜色的,现在已经黑一圈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白?晒不黑?”黄少天把浴巾披在身上,草草擦了擦就套T恤,“还是你不敢露,我记得你身材可以啊。”

喻文州看了一眼李轩和张佳乐,两个人这方面倒是专业级别,一个看左一个望右,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不需要聪明的聪明,最该聪明的却一直在糊涂,喻文州也无所谓了,拿起浴巾帮黄少天擦了擦头发,淡定地说:“回去洗一下吧,晚上不是要去市区吃?”


黄少天从浴室出来,喻文州刚收到一份公司的邮件,他拿出日程本,把重要事项一一抄到纸上。

黄少天走到桌边拿水,低头看了看他,小声咕哝:“你写字真好看,我上回就发现了。”

嗯?喻文州计算着回去要做的客户资料,没怎么听清黄少天的意思。

“就是你第一次买花好月圆的蛋糕,不是给我留了张纸条。”

那个啊,喻文州不在意地笑了笑,翻翻前两页,又写下一行相关的日期,和需要确认的联系人。

“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黄少天凑过来,脑袋挨在他旁边,好奇地看着他不同的标注。

“少天。”喻文州突然叫他。

什么?黄少天抬起头,喻文州像等在那里,恰到好处地微微靠近,很快又很轻地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细小而湿润的触觉,稍纵即逝,然而黄少天整个人都僵直了。喻文州平静地看着他的表情,从震惊到复杂,整个过程,他的目光只和喻文州碰到了一下,视线就立即转了开去。

过了几秒,黄少天退了两步,直起身,闷闷地说:“下次别这样了。”

少天,喻文州耐心地看着他:“你能不能再考虑几天?”

黄少天沉默了一会,走到床边,依旧看着别处:“再考虑几个月也是一样。”

喻文州不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房间里开着冷气,没有空气流通,一切都像凝固住了,那么压抑,无法言说的难过。

黄少天从床头柜抓过手机和钱包,低声说:“我出去一会。”

他飞快地离开了房间,门“啪”的一声合起来。


这世上的事情,永远想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黄少天站在电梯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不停向上的数字,说不清什么情绪,胸口到现在还在剧烈跳动。

到了二十五楼,电梯打开,黄少天沿着指示找到张佳乐的房间,伸出手指不停按着门铃。

很快张佳乐打开了门:“怎么了,这么急。”

黄少天一言不发走进去,反手把门关起来,后背靠在门上,好像长久以来纷乱不止的鼓声,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套房就是不一样,阳台宽得能放下一整张床,视野开阔得厉害,海风乘着夕阳,将晚霞吹得漫天遍野,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橘红色。

黄少天坐在摇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潮热的风一阵阵吹过他的身体。

张佳乐走到阳台,把烟灰缸和啤酒一起递给他:“我还以为你挺喜欢他的。”

“不到那种程度。”黄少天简短地说。

张佳乐倚在阳台上,看着他:“也不想试试?”

过了一会,黄少天才说:“没法试,我早看出来他对我有意思,但我想着如果他不说,我就也当做不知道。”

黄少天弹了下烟灰,平静地看着张佳乐:“我一直在利用他,你还不了解我吗。”




16 Jun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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