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没想到当天晚上同事的欢送会，竟然是一场鸿门宴。
他们转战到第二摊的KTV，几个女孩子抢麦抢的昏天黑地。旁边有家属的男同事已经先走了，喻文州坐了一会，看她们玩的高兴，本来也在打算离开，欢送会的主角却在他旁边坐下，随意聊了几句之后突然开始表白。
喻文州的神情只是微微怔忪，心里却吃了一惊。
以他的缜密，要发现什么暧昧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和这位姑娘在同一个部门两年多，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即使现在她这样说，喻文州也想不起之前突兀的迹象。
是他太放松了，黄少天离开的这一年多，喻文州对周围的事多少有点不太敏感，好像这么模模糊糊着，那些索然无味的时间就会过得快一些，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过去的一年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忆。
因为毫不知情，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曾经让对方感到误会或者难堪。喻文州看着她，尽量放轻声音：“对不起。”
“没关系，”她摇摇头，“我猜你肯定有喜欢的人了。我本来不想说的，反正下周就不是同事，但是刚才看见你坐在这里……”
她突然侧过脸，声音曳然而止。
喻文州不想让她觉得为难，只好装作没有看见。
但是尴尬总在需要它消失的时候加倍爆发，她掩饰的用手指蹭了蹭鼻尖，眼泪却在低头的时候掉了下来。
喻文州犹豫了一下，拿过茶几上的纸巾递给她。
“…谢谢你。”
片刻的停顿后她说，声音像是被水浸泡过。
喻文州别无他法的移开视线，发现沙发另一头的几个姑娘都看着这边，表情充满失落和惋惜，没有一个流露惊讶。
她们竟然全部知道，喻文州想起来，怪不得刚才点了那么多酒，又都凑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现在这样也不该再待下去了，喻文州站起身，跟她们打了声招呼，离开那个灯光缭绕、如同虚幻的房间。
坐在出租车上，喻文州收到另一个同事的短信，她比喻文州大几岁，已经结婚了，平时很照顾办公室里的年轻人。
【今天对你不好意思，我们也不知道，她昨天才跟我们说的。本来那几个小姑娘还想让她给你唱首歌，以为你能答应。】
【没事，你们继续玩吧。】
喻文州收起手机，叹了口气。
他不怕拒绝别人，但是这种事情总是没有最好。可能他和她以后都不会再见，那么喻文州在她记忆中的印象，便会永远结束在这个难过的时刻。
喻文州看向窗外，华灯初上，万家灯火，美得一点破绽也没有。
回到家，喻文州走进客厅，看见黄少天正坐在餐桌旁，面前摊开好几张花花绿绿的纸，指间还夹着一根烟，不知道在看什么。听见喻文州回来，他随口说：“汤在锅里，你现在想喝吗？”
喻文州去厨房盛了一碗，端出来坐在黄少天对面，伸手翻了翻那几张纸，原来是旅行社的宣传册。
“去哪拿的？”
“银行旁边新开了家旅行社，”黄少天抬起脸，“我等号的时候进去逛了一圈。”
喻文州拿过一张看了看：“搞促销？她们怎么给你推荐的都是国外景点？”
黄少天弹了下烟灰，狡猾的笑起来：“我说我想去度蜜月。”
随便想想也知道黄少天唬弄起旅行社的小姑娘肯定一套一套的，喻文州笑了笑，低头开始喝汤。排骨汤里加了莲藕和花生，炖的烂熟，喝起来有股甜滋滋的香味。喻文州很久没喝过这种，又去厨房添了一碗。
黄少天奇怪的看他：“你没吃饱？”
“她们定的日料。”喻文州本来就对生食没什么兴趣，这一年下过不少馆子，什么都有点吃腻了。一边喝汤，他把措手不及被告白的事也讲了一遍。
“哪个姑娘啊？”
“姓李，长头发的，有一回我出差，你去我那取快递的时候是不是她给你的？”
黄少天想了一会，三年下来喻文州的同事他也见过几个：“那次办公室里有两个女的，妆特别浓那个？”
“另外一个。”
黄少天撑着下巴：“我一直以为是妆浓的那个对你有意思啊。”
喻文州乐了：“你没误会，她也喜欢过我。”
黄少天说的那个姑娘是喻文州刚工作没多久的事，比较高调，别说办公室的人，就连黄少天见过她两次都看出来了。
喻文州那时候被缠的没办法，说自己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但是因为喻文州空口白话的“女朋友”从来没在任何同事面前出现过，那姑娘歇了半年又开始来劲。
黄少天对这种事一点也不上心，幸灾乐祸的看着喻文州短信电话响来响去，毕竟是同事，又不能直接拉黑号码。直到第二年，她移情别恋到一个客户身上，这件事才算完。
“行情太好也不容易啊。”黄少天笑嘻嘻的感叹。
喻文州有点饱了，碗里的排骨没怎么动都留下来。他将剩下的半碗汤推到黄少天面前：“你也吃点……烟给我。”
烟卷已经不剩多少，喻文州轻柔的吸了一口，将烟蒂捻灭在烟灰缸里。
“你想去哪玩，我先找时间请假。”
旅游的事情不着急，黄少天那边交接工作一时也走不开。他需要迫切完成的只有两件事，把带回来的礼物尤其是保质期很短的食物类先送出去，以及染头发。
后者完成的很快，喻文州上午加了个班回来，正好去理发店的门口接他。他熄了火，随手从储物柜抽出一本小说，看了一会，听见副驾驶外面敲玻璃的声音。
喻文州抬起头，故意打量了他两秒才笑着打开门锁。
“怎么样怎么样，帅不帅！”
黄少天神采奕奕的坐进来。
车厢内瞬间弥漫开洗发水的香味，黄少天的头发也许原本染成栗色，在旺盛的阳光下竟然有点橘红，就好像车里突然被塞进一块巨大的蜂蜜浆糖。
喻文州自然是捧场的：“帅。”
他侧过身看后方，手肘搭着车背倒车，收回视线的时候看见黄少天的发尾剪短打薄，露出光滑的后颈，耳钉更是清晰的反着光。
“很好看。”喻文州揉揉他的头发，笑着又重复了一次。
他们直接往大学校区开。
卢瀚文这两年莫名其妙对棒球有点兴趣，黄少天给他买了顶Mariners的帽子。
已经接近暑假的时间，学校里的人不太多，不过因为在校园里，喻文州也开得缓慢。车子懒洋洋的逛过半个校区，停在宿舍楼下。
给卢瀚文打电话，很快他就冲下来，扑到车窗上：“黄少你回来啦！礼物礼物！”
“你起来我推不开车门…！”黄少天下了车，将装着棒球帽的袋子递给他，“唔？你怎么好像又长高了一点。”
“有吗，”卢瀚文敷衍的答应，戴上帽子兴奋的冲着车窗玻璃照了两下，才仔细看回黄少天，“黄少你怎么一点都没变，不是说吃西餐会变胖吗？”
“体质太好不要羡慕我。”黄少天不以为然。
喻文州也从驾驶座出来，手插在口袋里笑着看他们吵闹，等到一个空当才问：“小卢，我们要去逛逛学校，顺便看一下叶修，你一起来吗？”
“不要啦！”卢瀚文赶紧拒绝，“我这学期的课已经结束了希望和叶老师相忘于江湖！你们去吧我还要收拾行李，晚上我妈来接我。”
既然如此，他们又聊了几句，黄少天趁着喻文州拉开车门回到车里，突然勾过卢瀚文的肩膀：“既然你已经是成年人，我要告诉你一件正经事。”
“什么？”
黄少天神秘又得意的压低声音：“站稳点啊可别被吓着，听好了……喻文州是我男朋友。”
卢瀚文眨眨眼睛：“哦。”
“……？！”黄少天难以置信，“你知道？”
“不知道。”卢瀚文老实的说。他抬起帽子，抓了抓头发又重新戴上，“……为什么我不觉得奇怪？”
“我怎么知道你！”黄少天非常不满，忿忿的放开他，“你肯定是跳级跳太多哪根筋搭错了。”
卢瀚文忧愁的叹了一口气：“想感受一下惊喜都这么难……”
“去去去，”黄少天已经不想再跟他说话，“赶紧回去吧我们明年再见。”
喻文州看见卢瀚文挥挥手走回宿舍楼，黄少天反而一脸郁闷的坐进车里：“怎么了？”
“我告诉他咱俩的事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黄少天嘀嘀咕咕，“真没成就感，当初叶修他们也是，随便答应两声就接受了，根本体现不出我们的真挚和伟大！”
喻文州笑了，打着火，伸手拉下安全带：“因为大家都很喜欢你。”
他温柔的说，笑着看向黄少天。
“但是我更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