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灵魂不可避免的回声
@Rhiine
 
 

【千嶂里】6-7

6.

 

叶修的酒吧离黄少天住的地方不远,到了周日傍晚,黄少天懒得挤公共汽车,花了二十多分钟走过去。

天气渐渐凉快了,晚霞清爽地挂在天边,风中却若有似无夹着萧索的气味。

时间还早,酒吧才刚开门,看上去也有点萧索。黄少天推门进去,风铃叮叮咚咚地响起一串,看见方锐坐在桌边玩手机。

“嗨。”他抬起胳膊冲黄少天打了个招呼。

“今天你当班?”黄少天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左右张望,别的人竟然都不在,“叶修呢?”

“还在睡觉。”方锐指指楼上,又看了眼时间,“都这个点了?我是不是该去叫他起床。”

随便吧,黄少天嘀咕,反正现在也没客人。

“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好吃的?”

这大概是黄少天和方锐之间所有共同话题里最重要的一个,方锐一拍桌子:“路口新开了一家私房菜,听说还不错。”

黄少天撑着脸:“行啊,有时间去试试。”

方锐很有行动力:“现在去?”

黄少天还没说话,楼梯那边响起叶修的声音:“你们俩要去就赶紧去,早点回来方锐还得继续看店呢。”

方锐问:“那你吃什么啊?我给你带回来点?”

“不然就叫外卖吧。”黄少天说。

“那就叫外卖吧。”叶修说,“多点两个菜也行,一帆说晚点来,不知道吃过没有,沐橙去看电影了。”

 

外卖几乎是和乔一帆同时到的,但他说自己吃过了,先去吧台做准备。

过了一会苏沐橙也回来了,还带着两个朋友,黄少天正在低头剥虾壳,被方锐碰了碰胳膊。

黄少天这才想起那个姑娘的事,但他不知道是哪一个,只是简单地顺着介绍打招呼。等她们去卡座那边另外开了张桌子,方锐小声在耳边说:“短头发那个。”

说短也不是很短,发梢大概扫到肩膀,黄少天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比较乖巧的长相。

“听说注意你很久了,上个月才被苏沐橙套出话来。”

方锐继续八卦。

黄少天无所谓地耸耸肩,他现在也能感觉到苏沐橙那桌窸窸窣窣地向这边看,至于苏沐橙怎么跟她们描述自己,他管不了也不想管。

 

酒吧里陆陆续续地有了客人,方锐把餐盒收拾干净,也回到吧台后面准备上班。

黄少天过去要了杯酒,叶修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突然间就剩下他一个人。苏沐橙眼睛尖,趁黄少天还没跟别人聊起来,抬起胳膊喊他:“少天,过来陪我们玩游戏吧!”

黄少天犹豫了一下,不好驳她的面子,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你们想玩什么?”

酒吧里那些游戏,黄少天没有玩不好的,但是这几个姑娘明显不是喝酒的类型,只是随便玩玩。苏沐橙竟然从后面的休息室里翻出一套大富翁,黄少天有两三年没见过这个,好在他记性好,很快把规则捡起来。

大家都玩得不太认真,苏沐橙有意让他们多聊天。黄少天还能怕说话吗,随口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也能被他说得十分精彩。叶修说的没错,现在的姑娘确实很主动,稍微熟悉一点之后便开始试探一些比较私人的问题,但都被黄少天东扯西扯地混了过去。

女孩子的话题总是很跳跃,一不小心就会沉浸在她们内部的八卦里,谁和谁结婚了,谁和谁分手了,狗血展开,什么什么的。这类事情黄少天不好插嘴,听着听着有点晃神,随手拿桌上的餐纸折了一只青蛙。

 

“你还会折这个?”

对面短头发的姑娘突然问。

嗯?黄少天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直起身:“是啊……”

大部分情况下,黄少天都非常坦荡。可是如果对方太拘谨,或者害羞,比如像眼前这位姑娘这样,黄少天也难免有点不自在。

“少天会折好多东西!”苏沐橙凑过来说,“他们以前还比过谁折的青蛙跳得远。”

“赢了吗?”短头发的姑娘笑着问。

黄少天挑眉:“那当然!”

苏沐橙伸手指去按青蛙的屁股,黄少天只来得及说:“哎这个纸软、”

酒吧里的餐纸比一般的纸巾硬一些,比写字纸还是不行,青蛙第一次只跳出去一小段,苏沐橙又按了一下,不知道是她的袖子撩到了还是怎么,青蛙竟然打着滚飞出去,直接摔到地上。

“哎呀!”

姑娘们都叫了一声,走道上一直有人走来走去,很有可能会被踩到。

“没事。”黄少天说,他离开座位去捡,正好有一只手帮他捡起来。

“哦,谢谢。”

黄少天接过纸青蛙,抬头看见对方的脸,这次是真的愣了一下。

 

 

7.

 

他是真的没想过会在这里看见喻文州,虽然仔细想想,这里离他家应该也不远。

“啊,你也……”

黄少天直起身。

“我和朋友来的。”

喻文州笑着指了指黄少天他们背后的桌子,黄少天看见另外一个和他们年纪差不多的男人,似乎和那天中午在十七中旁边吃饭的时候,在街对面看见喻文州旁边的那个是同一个人。但是酒吧里的光线太暗,黄少天也看不清楚。

苏沐橙这时候走过来,笑嘻嘻地说:“是少天的朋友吗?是的话可以打九折。”

什么,还有这个说法?黄少天惊诧地看她。

喻文州还没说话,和他一起来的那个人抢先说:“是是是,我们在工作上经常见面,认识很久了。”

黄少天看着他:“……”

喻文州笑着反手打了下他朋友,转头对苏沐橙说:“谢谢,是真的吗,不打也没关系。”

“可以的,”苏沐橙大方地摆摆手,“待会结账的时候说是我们这桌说的就行。”

 

顺着苏沐橙的示意,他们似乎才看见桌边还坐着另外两个年轻姑娘。

这异性缘,喻文州的朋友有点揶揄地“哇”了一声,黄少天注意到喻文州也看了她们一眼,突然有点莫名紧张。

但没什么好解释的,苏沐橙已经回到位置上了,黄少天跟喻文州简单打过招呼,也走回去。

“哎我说,”他碰碰苏沐橙,“打折是怎么回事儿,我自己的单还没打过折呢?”

当然很多时候叶修根本不收他的钱,但是这跟打折又不是一个概念。

“随便啦,谢谢他救了我们的青蛙。”

苏沐橙毫不在意地说,拿起一块饼干。

咬下去两口,她又笑着压低声音,“其实我是看你朋友长得挺帅的。”

“……”

想想也可以理解,假设黄少天是酒吧老板,像苏沐橙这么漂亮的姑娘来聊上几句,他也会打折。

这个刷脸的世界。

 

到了十点,地铁快停了,苏沐橙的两个朋友都要回去,黄少天跟着一起走到门口。

“还是打车吧?”

黄少天不知道她们住的地方离地铁站远不远,觉得晚上还是小心点好。

苏沐橙也赞同这个观点,招手替她们拦了辆车,转头小声问黄少天:“你要不要送她回去?”

黄少天也小声说:“你放过我吧。”

唉,苏沐橙看出他对那个姑娘不是很感兴趣,觉得非常可惜。

送走她们,黄少天觉得自己也该回家了,明天还要上班。刚一转身,正好看见喻文州和他朋友走出酒吧。

“你们也要回去了?”

嗯,喻文州点头。

“打车吗?还是……”

“他打车,”喻文州指了指朋友,“我坐地铁就行。”

“是吗,”黄少天若无其事地说,“我也是坐地铁。”

喻文州笑了:“那刚好,一起走吧?”

黄少天当然没意见。

 

夜里有些起风,黄少天今天没喝多少酒,贴身的T恤松松垮垮,风从脖子里灌进去还有点冷瑟。

“中午的时候还挺热的。”

他低声念叨,把牛仔外套的拉链拉起来。

“你应该多穿点,”喻文州温和地说,“不是感冒刚好吗?”

“不碍事,”黄少天手插在口袋里,偏了偏头,“我身体挺好的,不怎么生病,可能前几天熬夜熬得太晚了,唉,以前上学的时候连续通宵都没问题。”

喻文州笑了笑没说话。

夜晚的街道非常安逸,两旁很多开到半夜的宵夜和酒吧,灯红酒绿照着一地落叶。空气中有烟火和桂花的香气,若有似无的音乐声,通通借着秋意糅杂在一处。

黄少天突然觉得这样安静的气氛有些令人难耐,随便找了个话题:“对了,你住哪里?”

喻文州说了个小区的名字:“就在地铁站旁边。”

哦,那很方便,黄少天点头。

“你呢?”喻文州问他。

黄少天也说了自己住的地方。

“就在我前面两站?”喻文州有点惊讶。

是啊,黄少天心想,所以才常常在地铁上看见你。

喻文州倒没有多想,转而笑着说:“今天沾了你的光,那间酒吧是你朋友开的吗?”

对,黄少天说:“你经常来吗?要是混熟了还能尝到一些秘密菜单,不过都是根据心情调出来的,有时候好喝有时候不好喝。”

他看到喻文州微笑的眼神,掩饰地摸了摸耳朵,“呃,这个你别跟他们说,酒吧老板有点心脏。”

“我之前没去过那里,”喻文州说,“今天在附近吃饭,碰巧进去的。”

“哦,”黄少天点头,“那你以后可以经常来……我这算是拉客吗?”

喻文州笑了起来。

黄少天看了他一眼,喻文州常常在笑,但又觉得他的笑是真的,和别人有些不一样。

 

很快走到地铁站,他们一前一后站在扶梯上,下了扶梯就要坐相反方向的车。黄少天突然回头:“不然你留个电话给我吧。”

下面正好有一辆地铁进站,喻文州没听清:“什么?”

等他们离开扶梯,黄少天才拿出手机,又说了一次。喻文州报了自己的号码,黄少天拨过去,喻文州也拿出手机,等了一会还没有动静。

“是不是信号不好?”

黄少天凑过去看他的屏幕。

后面突然有追地铁的人冲过去,撞了喻文州一下,他的身体又连带着撞到黄少天的肩膀。

“对不起、”

喻文州连忙伸手拉住他。

“……没关系没关系。”

黄少天慢了一拍才说,看了眼冲过去在最后一秒挤上地铁的人,“着什么急啊不能等下一辆。”

喻文州脾气很好没有在意,示意了一下手机:“好了。”

嗯?黄少天的注意力回到手机上,又过了几秒,显示收到一条新短信。

——喻文州。

好好好,黄少天挑眉。

对面的车也开始进站,喻文州说:“那我先走了。”

拜拜,黄少天干脆地挥了下手。

看着他走进地铁,双向门合拢,列车离站,黄少天低下头,打开短信回复过去。

——你好你好,我是黄少天。

 

 



30 Sep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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