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方士谦会找黄少天确实很让王杰希意外，他听完黄少天的复述，手指放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好，我知道了。”
“哎你说，他是刚好路过又看见我了，还是故意去蹲我的呢？”
黄少天似乎在吃糖，电话里的声音含糊不清。
“不知道。”
王杰希觉得方士谦没那么闲，但他又常常做些随性而莫名的事。当初大学的时候，他突然捡回去一只麻雀放在宿舍里养，养了半年又毫无理由地放掉，王杰希完全不能理解。
“不过他应该不会去找你第二次了，放心吧。”
黄少天笑嘻嘻的，唯恐天下不乱：“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卖点你的情报就有人请客吃饭，多划算啊。”
你身边不是还有个不需要情报也愿意请你吃饭的人？这句话到了王杰希嘴边又咽下去，他本来就不是抬杠的人，不需要在言语上抢白黄少天什么。
可能黄少天自己说完也马上想到了同样的事，咳了一声：“反正啊反正就是这样了，别的周一再说吧。”
好，王杰希挂了电话。
他把手机放在置物槽里，发动汽车，离开超市的停车场。没想到刚刚在第一个红灯停下，手机又响了起来。王杰希看着显示的来电人名字，迟疑了一会，终于按下接听。
“喂？”
“幸好，我还怕这次你又在开车。”方士谦语气轻快地说。
王杰希有点无奈，但是旁边响起公交车按喇叭的声音，他只好说：“我现在也在开车。”
“这样啊，”方士谦停顿了一下，笑起来，“原来你有车载，所以上次只是不想接我的电话。”
王杰希对他这么直接的态度一点办法都没有。前面突然有辆出租车插进他的车道，王杰希猛地踩了下刹车，索性说：“对。”
方士谦好像没想到他会承认，竟然不觉得尴尬，愣了一下又感叹似的笑了，不知道在笑什么。王杰希不喜欢听他以年长几岁的姿态说话，刚想说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挂了，方士谦却没再发表什么意见，转而礼貌地问：“那我还能请你吃饭吗？”
反正都挑明了，不如直接拒绝到底。但是王杰希想到黄少天，隐约又觉得自己欠了个人情，必须把事情彻底解决。
于是他想了想，说：“好。”
方士谦选的餐厅王杰希甚至没听说过，他按照方士谦给的地址停了车，有些犹豫地走进旁边的巷子里。沿路不少餐厅和酒吧，门面倒是都很低调。王杰希仔细辨认了一下店名，拿出手机。
“我已经到了，你……”
“转个身。”那边笑着说。
王杰希转过头，看见五年后的方士谦站在一片昏沉而柔软的暮色里。
服务生带他们走进餐厅深处，王杰希发现这里的装潢非常细腻，巧妙地将每一桌间隔或遮挡起来。
菜单上是西餐类的名称，王杰希随手翻了两页，听见方士谦说：“这里是我同事推荐的，他说要是不好吃可以找他报销。”
王杰希抬起头，见方士谦正随意地撑着耳际看他。
“没关系，我吃不出好坏。”王杰希平静地说。
方士谦似乎意料之中地笑了笑：“让我来点可以吗？”
王杰希表示无所谓，直起身向后靠进椅背，方士谦便抬手让服务生过来，一边翻开菜单。
他看着菜单，时不时向服务生询问一些细节，王杰希拿起桌上的冰水喝了一口，看向窗外。以前方士谦也总是这样替他决定吃什么，王杰希都快忘了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并不太好，偶尔回忆起来王杰希将它归为被动的一部分，但是没想到几年后场景重现，他还是让方士谦做一样的事。
“你想喝什么？”方士谦将酒水单递给他。
王杰希没接：“我开车来的。”
好吧，方士谦给自己点了一杯鸡尾酒，将菜单还给服务生。服务生礼貌地弯了下身，离开了餐桌，又剩下他们两个人，和一种模糊不清的暗涌。
“我不是刻意去找你的朋友，只是昨天正好遇到了。”
方士谦也许看出他的在意，主动提起这件事。
嗯，王杰希应了一声。
方士谦看着他：“他好像知道我？”
王杰希又喝了一口水，神色如常地说：“可能跟他说过吧，我不太记得了。”
无论如何菜都还没端上来，不能把气氛搞得太糟。方士谦看看他手里已经只剩一半的水杯，轻松地换了个话题：“你现在在哪里上班？”
方士谦的样子成熟了一些，眼角的纹路深而柔和，黑色的头发有一点弯曲，除此之外没什么大的变化。这对王杰希来说或许不是个好消息，在方士谦说了一个入职第一天闹出的笑话后，服务生端了土豆沙拉上来，王杰希在这个空隙中拿起水杯，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渐渐地放松。
他很确定自己已经对方士谦没有感情了，但是还有些东西，比如习惯和回忆，是比感情更加复杂的，即使像王杰希这样的人也无法摆脱。方士谦说的笑话只是一般的有趣，但是王杰希突然意识到他们曾经非常亲密，聊天、拥抱、亲吻，在那些曾经里，方士谦无数次对他这样微笑。
然而过去始终是过去。
方士谦的鸡尾酒被送上来，他拿起来尝了一口，不知道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笑着又喝了一口，然后推给王杰希：“这个味道很有意思，你尝一下。”
王杰希拿过酒杯喝了一口，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之前喝过的调酒里从来没碰过。方士谦笑着说：“我只在国外喝过一次，当时没记住名字，没想到还能再遇到。”
嗯，王杰希把杯子推回他面前，“你请我吃饭，到底是有什么事？”
方士谦垂着眼睛停顿了一下，放下筷子，放松地靠着椅子：“给你介绍这个餐厅，如果你喜欢，下次可以带女朋友来。”
王杰希已经厌倦了应付他的试探，直接说：“我没有女朋友。”
“男朋友呢？”
王杰希皱了下眉，方士谦却笑了笑，同样非常直接地说：“如果也没有，那我想让你考虑一下跟我复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