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灵魂不可避免的回声
@Rhiine
 
 

【南风】22

22.


人的恐惧多数来源于未知,像喻文州这样已经知道医学原理,加上他本身性格就镇定,整个手术过程非常顺利,有一部分参与人员都认识喻文州,李轩还特地打过招呼,他说怎么样这服务已经是最全面的了!喻文州笑着说其实我都可以,你让少天没话说就行。

李轩说你知道我今天被他念了多久?幸亏他不在,不然他就站在旁边盯着看我监护仪都不会看了。

扣氧气罩前李轩问,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

喻文州说嗯,我爸妈待会过来,你看着办吧。

我靠,李轩说:“你知不知道就这种‘随便’的要求最难。”

说明你厉害啊,喻文州坦然摆出我是病人我需要休息的样子,自己主动接过面罩带上,旁边的一助和护士看得都笑起来。

麻醉就像一忘皆空的美梦,等喻文州再次恢复意识外面天是黑的,大概深夜将明,镇痛泵已经撤了,他似乎是被疼醒的,但醒来好像又没那么强烈的痛感,多少还是比阑尾好点。身上连着太多管子实在分不清哪里难受,伤口都感觉不出具体位置,输液里的药,氯化钾?奥硝唑?总之也有刺激性,竟然还能去分析这个,回过神喻文州都有点好笑。

术后反应根据各人体质会有很大不同,喻文州感觉自己应该算中等水平,没什么特别极端的体征,房间里一片漆黑,静悄悄的,各种仪器的声音听得很清晰,使人有一点摆脱不了的脆弱,喻文州大概只记得这些,就又迷迷糊糊睡过去。

再醒来是被护士叫醒抽血量体温,下床走动了一圈,转回病房,看见他父母都到了。


微创算恢复很快,术后第一天就四处活动,第二天可以吃流食,伤口也换了药,喻文州在医院里怎么说也是半个熟人,这边离大学又近,他人缘那么好,白天进进出出不少人来看他,竟然并不无聊,时间过得很快。

这是一个可以迅速窥视他社交圈的好机会,李轩趁他妈妈去吃饭,笑呵呵地说怎么样,你觉得阿姨有没有在暗中观察进过这个门的女性同胞们。

喻文州没刻意去想,不过应该还是难免,而且这么多日常接触过的人里,总会有一两位姑娘对他妈妈表现得特别热情,如果只有喻文州自己很容易处理这种事,但在他妈妈面前,他也不好说什么,尴不尴尬都这样了,李轩在旁边唯恐天下不乱:“哎,黄少这个出差也有它的好处啊,起码不用看这些。”

手术之后黄少天主要是跟李轩联系的,肯定考虑到喻文州这边不方便,没怎么找他,在微信里只是简单地说了两句“感觉怎么样“和”我晚上到”,晚上喻文州没让家里陪床,等父母回去之后,就打过电话给他,黄少天那边一听就知道心烦意乱得快炸毛了,很焦虑躁郁又不想打扰他。

“你注意点自己,”喻文州温和地安抚,“要是你再生病了怎么办。”

好吧,好吧好吧……黄少天不甘心地嘟囔,打起精神说了几件白天的趣事,只聊了一会就让他挂电话准备睡觉了。

他飞机起飞之后这边开始下雨,喻文州一开始没注意,还是另一张床的病人的家人带着湿淋淋的雨伞进来他才发现,他有点担心黄少天没带伞,给他微信发了条下雨了你多穿点。其实黄少天回来的时间已经很晚,差不多病房要停止探病,但他还是执意过来,喻文州知道他的心情就没劝他。

大概因为下雨路上还拖了一会,病房已经熄灯了,喻文州开着床头小灯,正在划手机,听见门被窸窸窣窣地推动,帘子被小心拉开一条缝,黄少天终于出现在他面前。

或者对于黄少天来说终于看到他了,只是出差四五天,中间突然硬塞进动荡的剧情,恍如隔世,两个人对视的瞬间都觉得有点异样的触动,黄少天一步钻到他床边,看看他,一句话没说,接着竟然先转头去看仪器上的体征数据,喻文州真是被他逗笑了,伸手去拉他的手。

黄少天刚从雨夜进来,手指自然又湿又凉,喻文州轻声说:“这么冷?”

黄少天在同一时间说的倒是:“你在发热?”

他自己手凉就没碰喻文州的额头,皱眉说:“晚上量过体温了吗,我去找护士拿……”

喻文州叹了口气,收紧手没让他动,轻声说:“量过了,来,坐着。”

黄少天迟疑了一下,这才放下书包在床边坐下,脸上流露出的那种神情,带着委屈又很气恼,头发沾着雨丝还是蓬乱的,其实气色也不能说好,但落在喻文州眼里实在太可爱了,他抬手摸摸黄少天的脸:“是不是很担心?”

你还说……!黄少天满腔情绪,碍于熄灯病房发不出来,只能瞪着他,尽力压低声音,“你怎么搞的!我刚走两天就要开刀,回来看你坐在病床上等我,我都要被气死了!!”

喻文州笑了:“你是普外名医,你说阑尾算谁的错。”

当然算你的!黄少天斩钉截铁。

好好,喻文州笑眯眯的不和他争,黄少天的手被他捂热了一些,便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和颈部淋巴,皱着眉的神情实在叫人心动,喻文州顺势抬手搂他,嘴角贴着他脸颊,黄少天终于安分下来,昏暗灯下流光溢彩的眼睛,盯着他看,里面仿佛有一万句话,喻文州侧头吻住他,他睫毛眨了眨还是阖起来。

两个人克制地亲了一会,黄少天情绪又有些压不住,喘了口气先退开了。喻文州拨拨他的头发轻声耳语:“你先回去吧,明天直接上班?”

嗯,黄少天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抬头问:“你感觉怎么样,还疼吗?有没有哪不舒服?要么我待会就去值班室随便躺躺。”

喻文州笑着说:“医生都说我明天可以出院了。”

“谁说的,”黄少天板着脸,“我明早自己来查房,我没批出院你别想跑。”

嗯?喻文州笑道:“这符合规定吗,医生对病人有非分之想?”

行了你别逗我,再说我都走不了了……黄少天嘟囔着扯过书包,站起身,在他嘴角亲了一下:“你睡吧,我明早来看你。”

嗯,喻文州笑着看他悄摸摸拨开帘子钻出去,等听见门关上的声音,自己也抬手关了灯。


一夜过去,第二天清晨黄少天就来了,喻文州在病房睡得浅,迷迷糊糊醒来发现他站在床尾仔细看病历,注意他醒了,便过来给他量体温。喻文州还带着点困意,任由他垫了枕头让自己靠着,忍不住笑着看他。

“又笑什么。”黄少天在床边坐下。

他们在一起之后为了避嫌,喻文州到医院就不怎么来外科,倒是很久没有这样清楚看他穿白大褂的模样,自己亲临其境突然就觉得很奇怪,怎么会没有病人爱上他,简直不可能。

“没事,”喻文州温和地说,“这么早就来了,早餐吃了吗?”

“没,待会去示教室吃。”黄少天随口说,“你有胃口吗,想吃什么,我待会看看食堂,虽然不好吃吧但是恢复得快……”

他说着挂上听诊器,先用手心捂了捂,才去探他胸口,喻文州就忍不住笑了:“只有你不能听我这个,肯定是过快的,不准。”

哎哟我草,黄少天受不了地皱皱鼻尖:“要我说你别教医学生了,转中文系吧,顺便出本肉麻话一百篇,能靠版税吃十几年。”

胸口背后都听了一遍,还要看他腹上伤口,掀开纱布他没什么表情,但喻文州能感觉他不是很满意,难道有感染?喻文州自己并没有感觉。

“怎么了?”喻文州还是问了一下。

黄少天低声嘟囔一句,喻文州没听清,黄少天忿忿重复一遍:“反正都要留疤,凭什么不是我切!”

喻文州笑起来:“那怎么办,你拿激光刀过来再刻个字?”

哼哼,黄少天撂狠话:“签上我的名字,看以后谁敢碰。”

最后又检查一遍输液,帮他按揉了一会静脉肌肉,喻文州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发:“有时间就去值班室躺一会,不用惦记我这边。”

黄少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看了眼时间:“我过去了,有事打我电话。”

嗯,喻文州答应,黄少天又歪头看看他,终于恢复笑嘻嘻的样子,凑上来亲了他一下:“恢复得不错,不过还是不能出院!”

是是,喻文州叹了口气顺着他的话说:“我暗恋普外名医,哪里舍得出院,肯定赖着不走啊。”

黄少天表面嫌他胡说,明明听到这些话心情很愉悦,他轻快地溜了出去,喻文州看了眼窗外,天光才蒙蒙亮。


阑尾术后观察期三到七天,基本上除了看病人情况也要看床位紧不紧张,如果一般病人像喻文州这样应该可以放人了,但喻文州知道黄少天是想留他多休养一下,不然他出院肯定会立即回学校上课,他不是会借病在家无所事事的性格。

李轩说你知道他手术记录看得多仔细,我连院长抽查都没这么大压力。

非常感谢你的大恩大德,喻文州动动手指回他微信,改天来我们家吃饭吧。

我不会客气的,李轩说,不过你打算让你妈见到他吗?

这个其实应该先问一下黄少天的意见,然而他们还没有机会聊起,喻文州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他妈妈大概吃饭的时候过来陪他一会,黄少天忙起来未必会遇上。

黄少天刚出差回来,今天果然忙得看不见人,连微信都没怎么发,差不多一直到傍晚,他才像赶路中匆匆经过似的,突然拐进来看喻文州的查房病历和输液情况,手术衣都没换,可能很快还有一台。

偏偏就是这么巧,他用手摸了摸喻文州的额头,喻文州却欲言又止,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说。黄少天似乎才注意到他分神,正要开口问,喻文州的妈妈正好从洗手间回来,一进门看见他在,随口就问了一句:“医生,他现在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出院呀?”

喻文州眼看着黄少天的动作硬生生僵了一下,眼睛微微慌乱地看向他,飞快眨了两次,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实在太可爱,喻文州忍不住微笑,黄少天却根本理不了他,故作镇定地直起身,转过头拉下口罩,说:“今晚不发烧的话,明天应该可以出院了。”

是吗!喻文州的妈妈露出欣喜的样子,一开心就仔细看看他:“哎,现在的医生真是又年轻又帅啊。”

黄少天平时那么活泼会社交的人,此刻竟然只是怔了一下,礼貌地笑笑说了句谢谢,仿佛一个对临床医学专注又严苛的理科生,甚至连一般医生糊弄家属那套圆滑说辞都不会。

怎么这么紧张,喻文州笑着解围:“这话你跟李轩说他要乐死了。”

“李轩也可以,”他妈妈点点头,转身拉过椅子坐下,“就是这次我看他,怎么好像有点胖了。”

喻文州在空隙中不着痕迹地安抚摸摸黄少天的后背,一边说:“后面这句就别告诉他了。”

“唉,这次真是麻烦他,有时间找他来家里吃饭。”他妈妈又看看黄少天,对这个聪明漂亮的年轻人很有好感的样子,“医生你姓什么呀,我看你跟我儿子差不多大。”

唔……黄少天利落地把胸前名牌翻出来,因为老太太是坐着的,他走到她面前俯下身,方便她看得更清楚点。

“阿姨,我叫黄少天。”他笑了笑,清晰地说。

“我和少天认识的,”喻文州在后面补充,“我这学期经常过来,跟他们都比较熟了。”

这样啊,他妈妈听说是朋友,就没那么小心了,拉着黄少天的手开始说一堆谢谢你们照顾他之类的话,黄少天乖巧地推说没有没有,听到他说“应该的”这个词,喻文州又忍不住笑起来。


他在后面笑眯眯(并有一点置身事外)地看着这和谐的一幕,没料到接下去竟然轮到自己这边水深火热。

那个姑娘是心内的人,因此和喻文州还算说过几句话,他知道姓邱,名字听过但不知道汉字怎么写,就是这样的关系,这两天几乎算整个医院和他妈妈混得最熟的一个。喻文州没当回事,因为他母亲大人别的不说,这方面最了解他,有就有,没有就是没有,喻文州绝不会和女性似是而非。小邱来得这么频繁,喻文州一个字没提过,意思很明显,但因为他妈妈特别喜欢会来事的小姑娘,这两天和人家聊得倒很高兴。

不管是只有他们三个,或者让黄少天单独撞见她过来,都不要紧,可是那姑娘突然进来,四个人的场合,喻文州不可避免有点头疼了,他甚至直到刚刚才意识到黄少天对他父母的重视度,虽然有措手不及的原因,但他的紧张远超过喻文州的预期。

现在怎么办,喻文州简直想找李轩过来救场,小邱看见黄少天,只以为他是普外来查房,对喻文州妈妈亲热的态度毫不掩饰,她之前听说老太太有点关节炎,特地带了好几张药贴过来,喻文州的妈妈自然很感动,两个人热火朝天聊起来,喻文州转头就看见黄少天站在旁边,脸上那种神情……

“少天。”喻文州皱眉喊他。

黄少天惊醒似的回过神,那总是分不清幸与不幸的拷机再次不负众望滴滴叫起来,黄少天低头看了看,有些匆忙地说:“我有事先走了。”

那个瞬间,喻文州差点伸手去拉住他,然而黄少天没再看他,和她们打声招呼,快步离开了病房。






21 Nov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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