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灵魂不可避免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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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少天与张佳乐的放学路上】5

5.


张佳乐陪他躺了一会,谁都没说话,只有外面滂沱的雨声,经久不息。

被窝里很暖和,后来张佳乐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看见黄少天盘腿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正低头看着某本漫画书,听见动静抬起头:“够能睡的啊你。”

这个毛病张佳乐自己也知道,但凡有熟人在的时候,反而睡得特别踏实,这也是他喜欢往叶修那跑的原因之一。自己一个人在家里,也不是睡不好,就是经常做梦。他抹了下眼睛坐起来,看见黄少天神色如常,知道他已经熬过去了那阵。

之前是开玩笑,黄少天是绝不可能在别人面前哭的,既然他还不想说,张佳乐就不问,掀开被子下床洗脸。窗外的天色变得昏沉,张佳乐湿着刘海回到房间:“你饿没饿,去吃火锅吧,我请你!”


火锅店里人声鼎沸,雾气腾腾,两个人坐在角落里,黄少天看着墙上贴的啤酒小海报:“要一瓶吗?”

张佳乐立即警惕起来:“你要醉了我可搬不动你。”

黄少天瞥了他一眼:“你又想什么呢谁要借酒消愁啊,我是看今天挺冷的!行了你还是喝玉米汁吧就玉米汁适合你…”

玉米汁简直是、挑衅!张佳乐哪是能被激的人,马上招手:“麻烦上一瓶啤酒。”


没想到出了火锅店,开始瞎折腾的人是张佳乐。

其实也不是醉,一瓶啤酒还不至于过线,就是那股劲有点上头。正如前面说过,张佳乐是个很容易就高兴起来的人,火锅好吃的快要吐出来,浑身发热,雨后湿冽的寒风吹在脸上特别痛快。因为特殊节日,街边无数恩恩爱爱,玫瑰锦簇红得要闪瞎眼。张佳乐一把搭上黄少天肩膀,正气凛然的说:“没事!你还有我!”

他不说,张佳乐也能猜到一些,前几天是喻文州生日,大概哪里失了控。

但是此刻的黄少天只想把张佳乐塞进垃圾桶:“你能不能走稳点!往左,左!我去,到底谁陪谁啊!”

张佳乐一较真谁都拦不住,他抓住黄少天的胳膊:“反正谁…都要经过几次,时间一长就好了,哪天早上你醒过来,突然一点感觉都不剩,肯定有那么一天!”

黄少天沉默了一下,低声说:“可能是吧,其实不是也没关系,我不怕忘不了。”

张佳乐看着黑色的夜空,突然眼睛一阵疼。他恍惚的出了会神,声音轻的自己都听不清:“那你真厉害,我就…我想过很多遍,还是想不明白。”

“你要是真想知道,”黄少天说,“就去问问叶修吧。”


……问问叶修、

张佳乐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周围黑得看不见一点光,他醒了一会,才意识到正在自己的房间里。他摸索着打开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张佳乐“嘭”的倒回床上,脑子里的神经隐隐作痛。

他慢慢回想刚才的梦,和再之前的现实。

看来黄少天也知道了他的秘密。


黄少天平时那么多话,真正要紧的事情竟然一个字不说,按照张佳乐所希望的、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宿醉后特有的口干舌燥,张佳乐下床倒了杯水,回来坐在床边发呆。

不知道是哪种情绪作祟,又或者短短一天内发生了太多事情,在柔软静谧的黑暗中,他突然很想见到叶修。


于是张佳乐第二天真的去见了叶修。

其实他觉得叶修也挺惨淡的,大过年一个人呆着外地,所以他还从家里吃不完的年货里挑了几个橘子和一些糖果饼干带过去,权当串门拜年。但是因为叶修对点心没兴趣,最后那些甜食还是让张佳乐一个人吃掉了。

“你可以啊张佳乐,”叶修无奈的看着他,“上我这来抄作业。”

张佳乐嚼着一块奶糖,奶糖粘牙,导致他说话有点口齿不清:“大家的寒假作业全是抄的,反正你都知道。”

“抄就算了,你还抄错行。”

“……不可能吧、”张佳乐回过神,仔细看了看答案,又看看自己凌乱的字迹。

叶修叹了口气:“给你答案你都能写个错的出来,你说我得怎么教你,学生要都像你这样我也趁早改行去卖橘子算了……橘子你倒是挺会吃的,籽吐得这么干净,什么老师教的?”

张佳乐恼羞成怒,抬起脚踹他:“都是你非要跟我说话!别打扰我!”

叶修大人大量不和他计较,懒洋洋的去打游戏了。


稀里糊涂又混过去一天,到了晚上又开始下雨,张佳乐再次住了下来。

其实黄少天的事对他影响很大,无论出于友情,又或者同一条歧路上的共感。他多少在黄少天身上存放着希冀,好像若黄少天圆满,他也能攒出一些勇气和光明一样。

但是现在黄少天走不下去了。

昨天躺在他旁边的时候,张佳乐能感受他的压抑和苦涩,那种负面情绪同样浸蚀着张佳乐,让他在黑暗中喘不过气,在孤独中疼痛难耐。张佳乐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出口,需要和谁说说这件事,他甚至不知道黄少天是怎么忍得住。然而这是不可能的,没有人能分担,就算叶修也不能。

就算叶修现在和他在同一间屋子里,张佳乐还是觉得他们之间隔着永远过不去的深渊。


可能因为乱七八糟想着一堆事情,张佳乐伸手关灯的时候没注意,碰到床头柜的水杯,水杯一下倒在床上,瞬间就漫开一滩。

张佳乐赶紧把杯子拿起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看着湿掉的床单愣了一会,实在没有办法,下了床向门外走去。

叶修正在浴室刷牙,张佳乐站在门口,犹豫的看着他。

“唔?”

“我把水洒到床上了……”张佳乐为难的小声说。

叶修吐掉嘴里的牙膏沫,漱完口,拿过毛巾,一边往卧室走。张佳乐跟着他走到床边,叶修看了看床单,欲言又止的看着张佳乐:“你确定是水不是别的吗?”

张佳乐本来的歉意和尴尬也被他弄没了,气得又想踹他:“怎么可能是尿床!有本事你再说一次我、”

“行了行了,”叶修不以为然的转过身,“把枕头和被子拿着,先去客厅对付一晚上吧。”


尽管客厅的沙发床是宽敞的双人尺寸,又各自盖着不同的被子,真正躺下去的时候张佳乐还是觉得这个状况糟透了。

“我关灯了。”叶修说。

哦,张佳乐含糊的应了一声。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接着是脚步声,沙发的软垫和弹簧床垫不同,叶修躺上床的时候张佳乐也没有感觉出什么牵扯的动静。似乎一切都很平静,但是张佳乐背对着他,觉得自己有可能要失眠到三四点。

“张佳乐。”叶修突然低声叫他。


在过去的十七年里,张佳乐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心脏重重撞在肋骨上,好像下一秒就要破土而出。

“……嗯?”

也许是黑夜的缘故,叶修的声音听上去比平时缓慢而沉。

“你头发太长了。”


“……”

张佳乐反应过来,连忙抬起头拨了一下脑后散乱的头发。

叶修笑了笑,翻了个身,随口说:“睡吧。”

“晚安。”

张佳乐嘟囔。


过了十五,张佳乐去理发店把头发剪了。

他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就像黄少天说的,本来也是一时兴起,突然有了想剪短的心情,索性就去剪了。

过两天开学,黄少天见到他挑了下眉:“剪了啊。”

“嗯。”

黄少天知道他的性子,没有多问,只是笑嘻嘻的说:“挺好看的。”


张佳乐这次的座位在教室后半,叶修上课上到一半才发现他剪了头发,有些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张佳乐颇为挑衅得意的冲他扬了扬脸,叶修笑了一下,低下头继续讲课。


虽然中间又换过两次位置,当时坐在第一排与张佳乐患难与共的那位同桌姑娘已经和他建立起深厚的革命友谊,后来还是时不时来找他聊天,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针对恋爱问题征询张佳乐的意见。她看到张佳乐剪短头发,反而是反应最大的人:“你怎么就剪啦,我还想给你试试新学会的发型呢。”

张佳乐搞不明白她:“你怎么不去找别的女生。”

“她们头发太长了,”前同桌摆摆手,“就适合你那种老鼠尾巴。”

张佳乐非常庆幸:“反正也没了,你去研究别人的吧。”

同桌一脸可惜,转而换了话题:“你是不是要过生日了,等我送你个礼物。”


过了几天,她竟然真的拿了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给张佳乐。

“哎哟,谢谢!”

张佳乐有点受宠若惊。

刚好英语课的陈老师走进教室,看见了这一幕,当众开了几句玩笑,有些好事的人开始起哄。

有什么好闹的,张佳乐无聊的看着他们,人家姑娘明明有男朋友。


但是这样一来张佳乐就不好在教室拆礼物,直到坐在叶修家的客厅,才又想起来。同桌心灵手巧,包得特别结实,张佳乐拆了半天没拆开,问叶修要剪刀。

“怎么突然送你这个。”叶修把剪刀递给他。

“昨天我生日。”张佳乐随口说。

“是吗,”叶修有点惊讶,“生日快乐啊。”

“谢谢。”张佳乐终于把盒子拆开,从里面拿出一顶鸭舌帽。他戴在头上,问叶修,“怎么样?”

“不错。”叶修点点头。

张佳乐去浴室照了照镜子,要是还留着发尾的小辫子,看起来就有点像姑娘了,幸好已经剪短。他回到客厅,叶修指了指茶几上的纸片:“还有留言。”

张佳乐拿起来,就是几句普通的生日祝福,用荧光笔画的五彩缤纷。


“哎,看来等她生日的时候,我也得好好送个礼物了。”

“是啊,”叶修看出他心情很好,突然想起来:“陈老师还跟我说过你们俩呢。”

中年妇女就是有点八卦,张佳乐把帽子小心放回盒子里:“没有的事,她有男朋友。”

叶修笑了:“你不喜欢她啊?”

张佳乐抬起头看他,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可惜、高兴、好奇、试探或者别的什么情绪,却完全看不出来,叶修第一次说起这种话题,还是那么随意又平常的样子。

那一刻的张佳乐鬼迷心窍,总之他看着叶修说:“我喜欢你。”


叶修愣了一下,竟然没什么尴尬和错愕,只是微微扬了下眉:“是吗。”

张佳乐突然觉得异常的难受。

“你早就知道了吧。”他看着叶修的眼睛。叶修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也没有,”叶修弯腰将掉在地上的包装纸和缎带捡起来,“一点而已。”

既然没有否认,那就是了。叶修是不会对他说谎的人,但是他总会用各种狡猾的说法钻空子。张佳乐看着他,有些艰难的说:“……那你知道了,就是这个反应吗。”

“不然呢。”

叶修平静的说。


张佳乐的脑子里有点嘈杂,他迷迷糊糊的想,他在叶修面前常常脑子不好使,下次应该问问喻文州,喻文州也是那一类的聪明人,他肯定知道叶修这句回答是什么意思。

但是在此刻张佳乐已经没有办法再坚持下去了。他抓起书包,冲出叶修的家。






31 Mar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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